“我一张开眼睛,那些所有为生存而生存的人,就都要变成一片血海。”
冷冷地,嘲讽地看着那个唤醒我的愚蠢的男人。解开我的封印,是谁给他这样的力量?我不愿意多想,既然宿命就是这样,又何必管那个被转轮带到我面前的人是谁呢。
我需要力量。三百年的封印让我不能自如地运用我的力量,我必须潜伏在这个身体里,等待修罗刀出现,等待所有的封印解开的那一天。
在九曜的尸体前,我品尝到了血的味道,好甜美的味道。我喜欢那样鲜艳的颜色,就象我的火焰一样鲜红的颜色。这是代价,是唤醒我的代价。我的宿命就是破坏,就是毁灭,就是用这样鲜艳的血色,染红整个天界。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包括这个即将为解开我的封印而付出灭族的代价的男人。我冷笑着,期待着……
再度沉眠的时候,我记住了这个男人的名字:夜叉王。
童心:
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就很依赖他。过去的所有记忆,都只有黑暗和寒冷,他带给我光,带给我温暖,带给我被保护的感觉。
就是为了保护我,他失去了他的族人,但是,他没有怪我。我在远处看着他竭力抑制着泪水,我的眼泪却不停不停地掉下来。好心痛,我是恶魔吗?真的是因为我的缘故,大家才都死掉了吗?
他有力的手臂拥抱着我,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对我说:“不是因为你。”
要跟他在一起,无论是多么艰难的未来,无论是多么可怕的命运,我都要和他在一起。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才可以忘记那似乎与生俱来的噩梦:窒息的、痛苦的、孤独的、绝望的黑暗。
他对我真的很好哦。别看他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是,他很宠我哦。他只会对我笑,只会对我好哦。
血色:
我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不能自如地控制我的身体,好象还有另一个我存在一样。真是累赘!
现在我身边这个女人叫什么?技艺?看她笑得一脸幸福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冷笑——蠢女人,你以为你所谓的幸福那么容易就会得到吗?你看,现在出现的几个天帝军,就足以象碾死虫子一样把你置于死地!
什么?她居然要我逃?真是可笑,难道你还想保护我吗?就凭你?
区区几个小卒,只需要火焰就可以让他们在惨叫中化为灰烬……可惜,只是用了一点点力量而已,我又要沉眠了……可恶!我还没看够他们痛苦的表情呢!
童心:
我真的是恶魔吗?我真的是不祥的象征吗?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会死去?
当干达婆王告诉我技艺已经死了的时候,我真的不相信。好厉害的技艺,对我笑的技艺,说认识我好幸福的技艺,说好了要来追我们的技艺……我,还没有告诉她,我也很喜欢她……
哭着扑进夜叉怀里,我好害怕,是不是有一天,连他我也会失去?连他也会因为我而死掉?
他温柔地摸着我的头发,向我保证,他绝不会离开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我相信他。
血色:
哎呀呀,我怀疑太久不活动自己是不是都要发霉了,可是偏偏最近一直没有机会给我出来晒晒太阳。
现在我身边又多了两个人:苏摩和龙王。反正都是注定的六星,迟早都会聚集到一起的,但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去找我的修罗刀啊。没有它,我就象少了一半身体一样……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能好好控制我的身体吧。
看着他们对“我”小心翼翼倍加呵护的样子,我真是很烦。阿修罗可不是你们看到的这个白痴一样的小孩子,我的力量,可以把你们全都杀死。呵呵,你们的血,会是什么味道的?我真的有点等不及了呢……
童心:
我觉得,我还是好幸福的。我认识了小龙,认识了苏摩,他们都好强,好厉害的,所以他们都不会死,都会和我在一起。我喜欢小龙做的饭,好好吃哦。可是我讨厌他叫我小猪,阿修罗才不是小猪呢!
孔雀也常常来看我哦,他告诉我,修罗刀在俱摩罗部罗的地底城里。我们就要去找了呢。夜叉说,有了修罗刀,我的力量就可以更强大。
那么,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一定要拿到修罗刀。我要变得更强,我要变得能保护夜叉,能保护我身边的人……还有,我要去善见城,打倒帝释天,然后,夜叉说,我就可以见到……妈妈……
血色:
呼,终于看到修罗刀了。那个俱摩罗天,居然相信了阿修罗女巫的话,以为抓到了阿修罗王的子嗣就可以解开修罗刀的封印……哼哼,为什么这些人都那么愚蠢的可笑?他难道不知道那个女巫早就是个死人了吗?竟然还相信她会怀他的小孩……就算真的是这样她也必须死——还算她聪明,自己把封印石交给我,省了我的力气,否则的话,我可是会毫不客气地杀了她的。
沾满了血的封印石,在我手中焕发着绚丽的光。修罗刀在叫我,我的半身在叫我,我兴奋得全身发抖:我渴望的日子终于要到了,只要解开封印、只要我拿到修罗刀,我的力量就会回来,我的火焰就将燃烧整个天界……想想那美丽的血海和动听的悲鸣,我真是忍不住我的狂喜……
但是,真是可恶……那突然闯进来的回忆打断了我所有希望!力量突然不受我控制地爆发了,而我竟然再一次被封印进意识的深处——不就是被母亲厌恶吗?不就是那个生我的女人要杀我吗?她哪儿有那个本事!可是……可是……可是这个和我拥有一个身体的小鬼,就因为这样而悲痛欲绝,而我就被这样的悲痛深深地压制了下去!!!
算了,三百年都等了,我就再多等等吧。毕竟,六星还没有汇集,修罗刀的另一个封印石还没有得到……
童心:
骗我!骗我!!骗我!!!
妈妈根本不是“温柔、体贴、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的人!
妈妈也不是盼了很久才生下我的!
妈妈根本就不要我,她讨厌我,只有天王……只有天王才是她要的小孩。
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我不是你的累赘、你不要讨厌阿修罗……
火柱撕裂了大地,几乎要燃尽万物,可是我根本无法控制。停不下来,真的停不下来……我不要一个人……别丢下我……
是谁?不顾我的火焰会不会烧到他,不顾我是不是带来厄运的不祥之人,不顾一切地向我靠近……然后,我被他抱进怀里,他坚定地告诉我:“阿修罗,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要你,我也会要你的!”
夜叉……我的……夜叉……只有你的臂膀是我的依靠,只有和你的约定是我活下去的理由,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但是,你就等于一切……
血色:
我真不明白这些笨蛋是怎么想的,难道就没有人告诉他们修罗刀如果没有进行继承仪式就和一把普通的刀没两样吗?我有点后悔当初选择了夜叉王作为唤醒我的人,虽然这是命运的安排,但是……但是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成为真正的王?
好不容易到了南方的天空城,迦楼罗王,六星之一,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宿命,还为了她那个活着只是浪费生命的的妹妹而忍耐着帝释天的刁难和残暴……哼,那所谓的残暴在我看来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是无聊的消遣。所有的生命,在我眼里都是无谓,我只想看到血色和火焰,看到在炼狱中挣扎的痛苦……呵呵,那会是多么赏心悦目的情景……
可是现在,我好象还只能潜伏着,等待时机……
这些家伙又回到了北方。悼念族人……夜叉族的灭亡只是毁灭的序曲而已……无聊的感情……北方的魔族可不是好惹的……我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冒冒失失地被魔族吃掉。
北方的夜真的是很冷,冷到即使是潜藏的我也能听到那些死灵们幽怨的哭泣。天知道,就算我不在乎,可是那个小鬼的伤痛和自责还是能影响到我……我承认,杀人是一回事,但是当你什么都做不到却必须承受亡魂的诅咒的时候,实在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那个笨蛋夜叉王大概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发挥一下他的作用吧。被他安慰的感觉……好象还不错。而且,真是难得啊,他居然知道这都是他任性的结果……那一刻我还真的有点同情他,谁让他不幸做了命运的棋子呢。
咦?同情?这种感觉……好象不应该出现在我身上吧,我又不是那个小鬼!
童心:
又回来了,又回到我和夜叉刚刚认识的地方,回到夜叉原来的故乡。
这里,曾经那么繁华,有顽皮的孩子,有健壮的武士,有慈祥的老人,有温柔的女人……但是现在,只留下荒野和枯骨……
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大家才会死掉的吧?
夜晚的风好冷,但是我不敢再回去睡觉。我怕刚才做的噩梦会再一次来侵袭我,我也不想打扰夜叉,他每晚都陪着我,一定睡不好吧?小龙说,我的睡相很差的。就这样仰望着星空,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有足够的力量去对抗命运吗?我有吗?
柔软的斗篷裹住了我瑟瑟发抖的身子,我知道,一定是夜叉。他把我抱进怀里,我问他那个问过无数次的问题:是不是由于阿修罗的缘故,大家才会死掉的?而他给了我和以前无数次一样的回答:不是。
我知道我很任性,我知道我很幼稚,我知道我是被命运捉弄的人,但是,我还是要感谢上天,因为我有夜叉……就算是被母亲憎恨也好,就算我真的会带来厄运也好,我知道,夜叉始终都会在我身边,阿修罗……唯一渴望的幸福,就是象现在这样,在他的臂弯里沉睡……
血色: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终于等到我的修罗刀回到我身体里的那一瞬间。就象几百年的束缚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那感觉,简直是太舒服了。我喜欢这样的自己,不是那个只会哭泣着寻求保护的小鬼,我那巨大的力量在我全身充盈,流转于每一个细胞,每一根血管……这才是我,这才是阿修罗本来的样子!
多么可笑,那个什么水天……我实在懒得去问他那低俗的名字了,看着他的部下在我的火焰中呻吟的时候,眼中露出的悲愤和恐惧真是太让人兴奋了。哈,我的火焰,炙烤着肉体却不泯灭意识,想想……闻到自己的身体被烧焦的气味是种什么感觉……我最喜欢、最喜欢欣赏这样的美景!
让他死在修罗刀下,实在是他能得到的最高的荣幸和奖赏……我又何尝愿意让他肮脏的血来玷污修罗刀的锋刃。但是,太久没有尝到鲜血的味道,太久没有看到眩目的瑰丽的红色,相信修罗刀也和我一样饥渴了吧?
龙王看我的眼神竟然如此惊愕,怎么?看到平时只会缠着你的小鬼变了脸很诧异么?那么,等修罗刀穿过你的胸膛的时候,你又会是什么表情?不过现在我没时间去想这些,我在考虑:对于那个被魔族抓走的笨蛋夜叉王,我要不要去救他呢?
考虑?老实说如果不是因为在我脑子里还有另外一个哭着闹着的小鬼我才不会考虑这么无聊的事。唉,我真不懂,明明修罗刀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了,为什么我还是不能控制我的意志,为什么那个小鬼的“我”还会存在?就好象……隐隐约约地有着另一种我还不能明了的牵绊将我们两个捆在一起……算了,冰城就要消失了,我就成全他们一次吧,毕竟,没了夜叉王,六星也不能聚集……我发誓,我救他只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而已……
童心:
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恐惧过,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焦急过。
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夜叉就不会在深夜里还出来找我,我们就不会遇到那个魔族,夜叉……也不会被她抓走……
小龙说孔雀是魔族,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孔雀一直一直都对阿修罗很好啊,孔雀是好人,无论他的眼睛是不是紫色,无论他究竟是人类还是神族,阿修罗都相信孔雀。
也许,就是因为我的相信,孔雀才会告诉我冰城的位置吧。
最近常有失去意识的时候,好奇怪,身体好象不是自己的一样。就象刚刚,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那些天帝军就都死掉了,而且死得很难看呢。还有小龙看我的时候,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冲进了冰城,我看到了那个美丽的魔族。有着那么美丽容貌的她竟然那么残忍……我好怕,我怕那样的眼神、怕那样的笑容……那让我想起……在黑暗的森林里,妈妈举起匕首反射的光……我不能动、不能挣扎、魔物的触角已经缠上了我的脖子……救救我——夜叉——
我们最终还是脱险了,孔雀真的吓了我一大跳啊。别死,无论是在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不希望他们死去,我只要,大家都快快乐乐地,和自己最重要的人在一起……
血色:
唉,是不是和懦弱的人在一起久了都会变得懦弱呢?尤其,现在的我与那个小鬼根本就是一体的……但是,懦弱这两个字是根本不会在我身上出现的,无论怎样都不会。现在这样……也许,是因为我有一点点懒惰吧。
其实不能怪我,没有“六星”就没有“天之极”的力量,当然做不到“灭天”,我除了忍耐还能做什么?不过,前一阵子,我几乎忍得要发疯了,而最近,我好象也提不起什么兴致了……
住在这个人类女子家里已经多久了?真不懂这几个不思长进的家伙怎么会是“六星”,分明都是一群还没长大的小鬼吗!我真不理解他们所谓的那种幸福……有的时候,看着把我压在意识底层的这个小鬼,我真奇怪他是从哪儿来的力量压制住我?就为了他们拼命要追求的什么平淡的幸福生活!修罗刀,你怎么还会听那个小鬼的使唤?我可不记得你除了杀人以外还会救人的……上次那个罗刹……换作是我早就一刀了结了他,反正早晚他也会死在广目天手上。但是,真不可思议,我从来没想过我的修罗刀也会在被那个小鬼运用自如;是我自己变了吗?
童心:
离开沙罗的时候,我决定了,我一定要到善见城去。
其实每个人本来都可以过得很幸福的,如果没有帝释天的话。我并不想杀他,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没有很重要的人吗?他没有想守护的东西吗?为什么他要破坏掉那么多人的幸福?为什么他要杀那么多人?
不是为了去见妈妈,也不是为了去打倒那个不断派人追杀我的主谋,更不是为了去报仇……我只是不想再屈服在命运的摆布下,我只是要去找一个答案!为了我身边保护我、支持我的朋友们,为了我自己,为了我和夜叉永远在一起的约定……我一定要去!
在城外的时候,我看到了天王,我的弟弟。他清澈的眼睛象一只小鹿,我远远地与他对视,我的眼中没有我曾以为会有的嫉妒,他眼中也没有我以为会看到的不屑。我们只是静静地互相看着,感觉着几乎同样的心跳和呼吸……那证明了一件事,我们是兄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我相信,我不孤独,我有夜叉,我有朋友,我有……弟弟……
血色:
我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恐惧!
见鬼!即使是被封印的三百年里,我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我的心情,只是当我确定了我们已经来到善见城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或许不来更好些吧。我一定是疯了,明明知道六星就要聚齐,明明知道封印马上就要完全解开,但是我却似乎很抗拒这一切的到来。
明明一直是在嘲笑这些笨蛋的,他们拼了命去追求的结果其实根本就是虚幻的。他们应该都是我的祭品,都是命运赐给我的,让我自由的祭品……我只需结束他们的生命,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力量,然后,毁灭整个天界,让我的火焰变成天地间唯一的法则。
但是……但是要是真的那样的话,我会不会寂寞?
寂寞?寂寞??我差点被蹦出来的这两个字吓到,这……这会是我考虑的吗?
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变得习惯看着那个小鬼和他的朋友们打打闹闹,一边暗自嘲笑他们一边却有觉得有趣;变得习惯和那个小鬼一齐感受夜叉王温暖的怀抱,想着这其实是个很好的靠枕;变得在听到他们信誓旦旦地说要与命运对抗的时候除了感到好笑以外居然还有一点点淡淡的羡慕……
他们,是在全力以赴地追求自己的信念吧?
那么我呢?为何,我会感到迷惑?
不可能,我不可能变得和他们一样懦弱。“六星”终于汇集到了一起,我可以感到封印已经不堪一击,我不能再犹豫了!
杀!杀!!杀!!!
手指深深陷进舍脂的皮肤里,扯下那带着肌肉碎屑的封印石,一边欣赏着她濒临绝望的空洞表情。那鲜红的血还是教我兴奋,这本来就是我想要的吧。接下来就是龙王,被自己一向呵护的人杀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一定是充满了怀疑、悲伤和痛苦吧?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居然还是笑得那么真实还是向我伸出双手?真可恶!!!还有天王,我的“弟弟”,我讨厌他的责问……什么是朋友?我没有朋友!也不是你的大哥!狠狠地劈下去,看着血瀑布一样喷涌……我狂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我最喜欢的杀戮的表演正由我一手进行,多么美……多么诱人的血色!
不不,我差点忘了,还有最吸引人的一幕呢。夜叉王……让我看看,天界最强的武神将的厉害;让我看看,对着你最爱的阿修罗,你要如何挥动你手里的夜摩刀?
修罗刀刺进他的胸口,我刻意地靠近他,轻轻地抚摸他面颊的同时转动着手里的剑,看着他的伤口和目光一起痛苦地颤动,“你的阿修罗已经死了,在我这里死了!”所以,你也和他一起死吧!
童心: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吗?这个一脸狞笑与杀气的人是我吗?
我不敢相信,我居然杀了小龙,杀了妈妈,现在,还要……杀了夜叉!!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意识瞬间变得混沌,身体如飞地向下坠落;身边涌上来熟悉的感觉,好象……回到家的感觉……是阿修罗城,我的父王、我的族人曾经居住和生活的地方。
父王的记忆包围着,冲击着我。我不知道,原来命运和我开了一个这么大、这么可怕的玩笑,我居然是破坏神?而那个一直被我们痛恨着的帝释天,竟然是用三百年的寂寞和等待来帮助父王实现最后的约定,那就是……阻止“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一直抗拒的命运,原来比我想的还要残酷;我一直在追求的,原来是被我自己一手破坏……现在,我可以听见自己的冷笑,可以感到力量的澎湃,只要我愿意,就可以成为这世界上,唯一的主宰!
但是,我要的,根本就不是这样啊。
我只想要大家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只想永远和夜叉在一起!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血色:
“六星”中只有夜叉王一个人了,只要杀了他,“天之极”的力量就会全部成为我的,我就是这世上唯一的神!
他已经无力反抗,他也根本就不曾想反抗。我不禁怀疑,现在这个一脸悲伤的他,真的是那个曾经发誓要保护我,只为我而活的夜叉王吗?真的是那个为了我可以打倒广目天,打倒毗沙门天的夜叉王吗?
等一等,我刚刚在想什么?保护“我”?
难道,那个小鬼,已经和我成为一体了吗?
修罗刀已经挥了出去,那一刻心里的痛楚居然让我无法呼吸……
终于,我懂了,那一直牵绊着我,让我被那个小鬼压制的力量是什么了……
血色童心:
如果世界上还有一种力量比“命运”更强大,你能不能改变命运的轨迹?
如果我们之间象光和影一样相互矛盾又无法分离,最终留下的是我还是你?
如果你明白了你要的一切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诺言,你会不会相信?
如果你不能流泪,那么从胸口溅出的红色,是不是就是你的真心?
如果,那个陌生的字在你心里早有痕迹,
为什么,
你从来不说一句“我爱你”?
写完了,虽然最后的这几段有点不知所云。但是我想,我所能表达的,也只有这些了。无论是好的阿修罗还是坏的阿修罗,应该都是爱着夜叉王的吧。毕竟,最后CLAMP想要让大家相信的,就是爱可以改变一切吧。 《圣传》同人:水·镜-人物自传之般罗若
水·镜
——人物自传之般罗若
醒来的时候,我一时不明白身在何处。
习惯性地抬手握住散在胸前的头发,却不是那熟悉的、如丝缎般丰厚盈密的触感——仅仅是,干涩而稀疏的,一绺。
呆呆地,怔了半天,我才轻轻地笑起来。
即使不能视物,我也明白,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发白如霜。
虽然我生来就有着银白色的头发。
但从前那耀眼的苍银色光泽早已一去不复返。
天似乎已经亮了,暖暖的光透过眼帘,幻成一种温柔的暗橙色。
这是无数年来我唯一能感受得到的颜色。
也算是种安慰。
安慰吗……
想坐起来,却发现衰老的身体已经完全支撑不起自身的重量。
我很累。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境里,是一个早已不存在的地方;在那里出现的人,到了现在,留下来的,也只剩几个被景仰或被唾骂的名字。
我的名字呢?将来又会是哪一种?
一直弄不太明白,为什么我竟能在经历了两次惊天动地的圣战之后还能活下来。后来我也就放弃再想,就当这是我的命运吧。既然还有人希望我活着,那,也未尝不可。
时光的流逝……我已几乎感觉不到了。
从那次战争后,已经过了多久?一百年,两百年?我已经活了多长时间?一千年,还是两千年?
那对我,还有什么意义。
有点口渴。
费力地探出手臂,去拿床头小柜上的水杯。
然而干瘦的手指就像寒风中的树枝一样抖个不停。刚一触,还不等握紧,就滑了出去。
我想我看见了清澈的水在半空中划出的优美弧线。
水在跳舞。
晶莹的水滴,反射出绚烂的光,轻盈得一如梦幻。
轻微的“哗啦”声,掀起我记忆中的波涛……滚滚海潮扑岸而来的声音,一阵又一阵。
地上的水已经停止了流动,静静的,像一面镜子。
扭曲变形的,但依旧照得出真实的镜子。
镜子里,展现着,我的梦。
来,去,往,返。
我盯着它看。
用我瞎掉的双眼。
直到我觉得呼吸不畅。
缓缓地、缓缓地躺回床上,像严冬到来前的最后一只蝴蝶。
它耗费了整个夏天,却终于没有找到可以比翼双飞的伴侣,所以只能寂寞地等待死亡。
孤零零地飞啊飞,直到冻僵在寒风里。
依然,伸展着翅膀。
不知道,它的灵魂,是不是,仍旧不倦地寻找着自己的梦中情人?
刚才的梦,又回来了。
那么多……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笑意盈盈地,迎接我。
你们,都在啊。
似乎有人在叫我,竭力地,要让我醒来。
不要吵。
我喜欢做梦。
请让我一个人,呆在过去的世界中。
那是我的一生。
应该是根本不记得的事情。
不到五岁的我,跌跌撞撞地奔跑在青翠的草地上;前面一对美丽的银蓝色蝴蝶,浅绕低徊,一径地飞,飞,飞。
我也就不停地追。
周围始终是几乎和我一样高的草丛,叶子轻柔地滑过我的衣襟,唰啦唰啦的声音像是单调的乐曲。
忘了已经跑出来多长时间了。
没有人和我玩……我去找族里的孩子,而她们的母亲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拖了女儿远远地走开。那眼光,让我觉得很冷。
我也想要妈妈。
轻轻地念着“妈妈”,我跑回自己的小屋,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地找。
妈妈……妈妈……妈妈……你在哪?
让我看一看啊!!
而姐姐,只是木木地坐在床上,不看我,也不说话,像个瓷娃娃。
身后突兀地响起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很和蔼的族长阿姨一下子变得那么僵硬而冷漠。“你们的妈妈,在你们还没有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你们,”停顿了几秒钟,“是婆婆们从她的肚子里取出来的。”
她的声音好响哦……愈来愈响了,震得我的头好痛……好像那些阿姨们都围着我看,用那种冰冷的视线……她们在说,“母亲死后才出生的小孩”……
我没有妈妈……我没有妈妈!!
可我只是眼睛睁得大大地,像个白痴一样,瞪着她。
她不看我,走过去拉起姐姐,又抓住我的手,力气好大:“走吧,收拾一下。过几天,会有人来看你们……看看,你们将是什么命运。”说到后面,已经变成了自言自语。
我不懂,但隐隐地觉得不会是好事……“不要!”尖声叫起来,我挣脱了她的手,跑出门去。
好像并没有人追来的样子。
我累了。
蝴蝶早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我也就停下来。
张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
为什么,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和零零落落的树?
天开始暗了,可是,回去的路在哪儿?
为什么这里连一个人都没有?
我好害怕……
姐姐,妈妈……
妈妈,为什么要扔下我不管?
抽泣着,我晃晃悠悠地,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过去。
腿好酸,肚子好饿——咕咕噜噜的声音响了一阵又一阵。
咦……好像听到了潺潺的水声……是那条流过村口的小河吗?顺着它走,就能回家了吧?
水清见底的河流,九曲十八弯,像条缎带似的盘在大地上。
先捧着水喝了几口。
好凉哦。
接下来却又犯了愁:村子,是在河的上游还是下游?
河水缓缓地流过,平静的水波,溅不起一点浪花。
我的面容在水面上微微地晃动着:和全族的人一样的银色的眼眸,银色的头发,在夕阳下染了淡淡的桔金色……
这张脸却慢慢地变着,下颌尖了,眼睛也细了、长了;头发像瀑布似的披下来……是个好漂亮的人哦,和族长阿姨一样美,不,比她更漂亮……这是谁?
她透过水注视着我,像是又高兴又悲伤的样子……轻纱般的衣袂,随水流飘荡不休……
妈妈……是妈妈啊!!
我不停地喊着,眼泪掉在河面上,激起无数个小小的同心圆。
是我啊,我是般罗若……你在笑吗?你向我点头了吧?
妈妈,我好想你喔。
她微侧过身,指了指河流上游的方向。哦?你是说,家在那边吗?不要,我不想再回去,我要和你在一起……
别走啊!妈妈,你不喜欢般罗若吗?
我伸手,想抓住她……但触到的只是冰凉的河水……
妈妈,不要般罗若了。
我坐在岸边,任一道道眼泪划过脸颊,再风干。
天黑了,没有月亮,什么都看不清。
我要等着你,妈妈,明天你还会来看我吗?
想不到,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妈妈。
好像睡了很长时间……醒来后,是在屋子里。眼前是不熟悉的帷幕,床也比我的大。
我转了个身,有东西从额头上滑下去,发出轻微的响声。
是谁过来了?啊,是族长阿姨。她淡淡地说着,“你醒了。”一边把手放在了我额上:“很好,已经不太烧了。来,起来吧,天帝已经等了很久了。”
天帝?那是谁?
她帮我整理好了衣服,又把头发整整齐齐地编起来。湿毛巾抹在脸上的感觉很舒服。
我想问她,我是怎么回来的?还有,我还要到河边等妈妈……
可是来不及。
她抱我出了内室,我看看四周,是间很宽敞的屋子,但我从来没有进来过。
略靠左边的石桌旁坐着两个人,都打扮得好漂亮。其中一个阿姨美得像朵花,黑黑的头发就像乌鸦的翅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只可惜,她一直闭着眼睛,大概是困了。
她手里还拿了根光光亮亮的锡杖,她一动,顶端的几个环就发出清脆的响声。
旁边一个阿姨长得就不怎么样了,个子太高,肩太宽;都快有旁边那位阿姨的两倍了。她的头发也是黑的,但很短;五官很深刻,和我见过的所有阿姨都不一样。
好丑哦。我吐吐舌头。但她的眼光看过来,锐利得像刀子一样。
直觉地,我有点怕她。
族长阿姨把我放下,教我行礼:“见过天帝陛下、尊星王陛下。”
哦,这个粗大的阿姨就是什么“天帝”了,那位则叫“尊星王”……可是,她们是干什么的?
“天帝”开口了,粗哑低沉的音色吓了我一跳——还真像是乌鸦:“好。开始吧。”
平平的语调,听不出什么感情。
族长阿姨出去了。
我好奇地转头四顾,却发现姐姐竟然也在。
她面前铺了一片很平整的细沙,发了一阵呆,她就开始在上面乱画。对了,她好像时不时地会说点谁也听不懂的话,可是,我不记得有谁教过她写字啊。
还是看我的吧。
这是族长阿姨特意为我准备的水盆吧……盛在银盆里的水,看起来格外清澈……啊,对了!只要我专心祈祷,在这里也会看见妈妈吧!
姐姐,你也来看啊。
水面上渐渐现出了人影。
来了!来了!咦……不是妈妈啊。是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不是很清楚,但好像是见过的人。是谁呢?
光线突然暗了。
我奇怪地抬头看,却见那两位阿姨都站在了水盆边。
影子更清楚了,对了!是她们!我高兴地想指给她们看,却被她们的神情吓住了——两个人都直直地盯着水面,漂亮的那位,啊,“尊星王”阿姨,脸色白得像雪,死死地咬着嘴唇,一只手紧紧拧着“天帝”阿姨的衣服,好像快要摔倒了一样。
“天帝”阿姨的脸色好阴沉……
怎么回事?
为什么……你们不高兴看到吗?
我吓住了,不由自主地向后缩起来。
水盆里的影像一晃就消散了。
“天帝”扶尊星王阿姨回去坐下,自己则过去看姐姐。姐姐在沙上一排排划满了奇怪的符号。
天帝的脸色好像渐渐缓和了。过了一会儿,她回头看看尊星王阿姨——她也好多了——就向外面说了声,“结束了,进来吧。”
族长应声进来,尊星王远远地用锡杖朝姐姐指了指,“是她。”
族长看向姐姐的眼神里好像满是怜悯……我不懂。
尊星王慢慢地朝我走过来,锡杖随着她在地上一步一顿,“叮”“叮”“叮”,一声一声地响。
她把手放在我额前,掌中泛出一团柔和的光,暖暖的。我闭上了眼睛,只觉得似乎有几只蚂蚁在额上爬,好痒。
啊呀,怎么烧起来了,还有点痛。我一下子清醒了,却看见她已经收回了手去。
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好累,全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转身走到姐姐身边,同样地,把手覆在姐姐额上。
我看见,在那淡淡的金色光芒下,姐姐的额头上慢慢浮出朱砂的印记来……在她原有的目形标记旁边,又加了两幅翼形的痕迹。
那,我的额上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不由得,手抚上了额头。
接下来看到的,却让我惊呆了——尊星王的手向下移到了姐姐的眼前,姐姐突然凄惨地尖叫了一声,身子软软地倒下去,两道鲜红的血蜿蜒地流出她的眼帘……
我的眼睛也好痛……
眼前的一切,突然天旋地转。
再睁开眼睛,已经是在自己的小屋里。
回想了半天,那天的事情却有一部分怎么也想不起来,就像纸似的,被“喀嚓”一声,剪掉了。
不自觉地摸摸眼睛,放心地吁口气。还好,我还看得见东西。
那么,姐姐呢?她怎么样了?
突然有点着急,却找不到姐姐的身影。
别人告诉我,她去修炼室修行了。我跑去,却被拦住,不准进去。
悻悻地,我转身就走。
连姐姐,都不要我了。
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河边。可是,我再也没有看见什么从水中显出来。
真奇怪……
难道是和我额头的印记有关吗?因为,和那天看到的姐姐的印记不同,我额上只是几道细细的红线,勾勒出两只镂空的,翅膀的符号。
突然觉得好害怕——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不要啊——
然而这是事实。
我变成了普通人,不,甚至还不如——因为一族里其他的人也还或多或少地知道些什么,而我想听的时候,她们便有志一同地岔开话题。
我是个被孤立的人——族人对我们姐妹有种很奇怪的敌意,而姐姐,每月除满月那天外,我都见不到她。唯一的印象是,她常年待在幽深的石室里,脸色变得苍白;细瘦的身体,走起路来没有一丝声音,一动一飘的衣服,衬得她像一个幽灵。
这,是我的姐姐吗?
然而,我想我还是爱着她的。
毕竟,这世上只有她是我的亲人了。
而这一点点温暖,也在不久后被残酷地剥夺了。
尊星王突然去世,姐姐被匆忙地带走了,据说,是去继承尊星王所担负的“星见”一职……那好像是种预言未来的工作,小时候的那次,就是要在我们两人之间选择一个继承人。
被选中的是她……我不知道自己是感到幸运还是嫉妒。
我能继续欣赏美丽的田野景色,却再看不到虚幻而缥缈的,灵魂。
种种想法在我头脑中一刻不停地,盘旋,交织。
在阳光下、麦田里劳作的时候,擦着汗,我常常想起姐姐。
一直都没有她的消息,族里也没有人提到她。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不知道,她是不是和我一样地成长着:身体像柔软的藤蔓一样被渐渐拉长,而原来孩童时那圆鼓鼓的面颊,也慢慢变成了鹅蛋形……
我知道自己是美丽的。
但那有什么用。
我的视野也慢慢地在改变。
我知道了,自己生长的地方并不是一望无际,只是一片被小山包围的低洼的谷地;外面的世界非常广阔,而我们一族只能生活在这里,一辈子都不能离开;原来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女人,还有一种叫“男人”的生物,就像小时候见过的“天帝”一样……
为什么,我们只能在这里,自生自灭?!
一日日,一年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流去了。重复着的,枯燥无味的生活。
族里也会有婴儿出生——虽然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我听着即将成为母亲的女子那惨厉的哭喊,总会觉得不寒而栗。
也确实有些母亲因难产而死去了。还有一些孩子,刚一出生,就被装在布袋里,悄悄地拿去树林里埋掉——真是可怜啊,无辜的小生命。
无法孵化的,蝴蝶。
我成年的那一天,族长和另外两个德高望重的女子领我来到山脚一个偏僻狭长的峡谷——未成年人是禁止靠近那里的。族长指着那里的一种低矮的小灌木让我看——树上结着稀稀落落的殷红色果实,有点像心脏:“如果你想做母亲的话,就吃一个,十个月后就会生下孩子。不过你要记着,生产时会很痛苦。还有,要是生了男孩,就必须把他杀死。”
什么——什么?原来,我们就是这样繁衍后代的?
我觉得自己有点晕眩。
几乎就要扑过去紧紧地抓住她的衣领,喊:为什么?为什么?!
她像是看穿了我的思想,口气严厉而沉重,隐隐含着被压抑的仇恨:“这是——天帝的命令。”
哈,天帝,天帝,又是天帝。
这里的人,全都是,被剥夺了梦想、折了翼,孤苦一生的,蝴蝶。
哪一个女人,不都曾是风姿绰约的妙龄少女?
哪一个,不曾幻想着绚丽多彩的生活?
而最后,还不是变得鸡皮鹤发,步履蹒跚。
一把枯骨,掩埋在黄土垄中。
我不甘心啊!!
也许那是我命运的转机——想起来,我真的很感谢姐姐。
某一天,突然天帝下令,让我去照料姐姐的生活起居。族长似乎不是很愿意,但不能违抗天帝的命令,叮嘱了我几句,便让我上路了。
总算是走出来了,展现在我眼里的,是和山谷里完全不同的世界……原来,外面有这么多的人,以及如此宏伟的宫殿……
天帝似乎根本不想看见我,又或者,是觉得不值得为我浪费时间,反正我是被直接带到姐姐住的地方去了。
已经记不得到底迈上了多少层大理石的台阶,穿过了多少道雕花的门,走过了多少条绵长的柱廊……看过了多少达官贵人因我奇特的装束而讥嘲的眼光……
到达善见城顶层、姐姐的占星室的时候,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领我来的侍女拿给我两套和她一模一样的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后,就离开了。剩下我自己,惴惴地推开那紧闭的房门。
又是一间阴暗的屋子……刚进来,实在有些不适应。我摸索着向里面走去,在更深幽的内室里,看见了她,我的姐姐,现在的“星见”,九曜。
我实在是有点怀疑,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我的姐姐吗?为什么,我没有一点儿熟悉的感觉?
她就坐在地上——虽然善见城中气温宜人,但石板地还是冰凉渗骨——而她似乎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一道道微弱的银光繁复地织在她身边,就仿佛是电光把她囚禁了起来一样。还有许多晶莹透亮的琉璃珠在她周围飘浮着……她,就像是宇宙的中心。
这些都无所谓,我只是觉得,她竟然不像一个活人。从我进来,她根本没有动过一下,连呼吸和心跳都几乎感觉不到。她精致的脸上镶着一抹微笑,就如同一个玩偶娃娃,挂着永世不变的表情……
我浑身发冷。
这,不是我记忆中的姐姐……
想要退后的时候,她突然动了。手里的锡杖在地上顿了一下,顶上的圆环震动所发出的“呛啷啷”的声音,撞到石壁上,又折回,反复地回荡个不停。而她的话语就剔透地响在其中:“你来了,般罗若。”
这也不是我记忆里的声音……
嗫嚅了半天,好不容易,我才挤出一个字:“是。”
她极为优雅地起身,如同飘浮般,走了过来。手,拂上了我的脸。
我下意识地挪开了一点。
她的笑还是淡淡的,只是似乎多了点悲伤:“我好想你,我的妹妹。知道吗,我向天帝请求了多少次,才得到同意让你来……”
天帝,天帝,又是天帝。
我突然暴怒起来,一下子挥开她的手:“‘请求’?你是在向我炫耀你的地位吗?还是要让我明白,‘知恩图报’?那你又知不知道,我在来的时候,一路上经了多少人的白眼?就为了来当你的仆人?”
她好像很惊讶,楞了一下,却又不以为忤地笑了:“可是,我知道,你很想离开那里啊。”
不错,不错……她能看穿人的思想,更何况,我们本就,一体相连。
我就这样生活在善见城里了。
过了好久,我才能自由地走在城里而不至迷路——善见城实在是太大了。
天帝从没有看过我一眼,大概是早就忘了吧。
他的头发已经白了,在他旁边,总有一个温柔甜美的少女挽着他的臂,那是天界地位最高的女性,吉祥天公主;常出现在善见城高层的重要人物,我也都慢慢地记住了:龙王,迦楼罗王,干闼婆王;增长天,广目天,持国天,毗沙门天;还有,天界的守护斗神——阿修罗王。
一旦熟悉了,就再也不觉得新鲜。
在这里,我还是和以前一样,过着乏味的生活。
其实是,从一个牢笼飞进另一个牢笼吧?
无聊……
真弄不懂,为什么姐姐长年累月地呆在一个地方、做着同一件事,依然还是那么有耐心。
一遍遍观测着星宿的运转,作出精确的预言——是为了谁呢?为这个天界?为你自己?还是那个天帝?
她甚至很少和我讲话。
我觉得,我们的心越来越疏离了。
是的,你能感受得到我的一举一动、明了我的所有思想,可是,我只是一个愚钝的普通人。
纤弱的蝴蝶,期望着,在短暂的生命里,能有一次轰轰烈烈的燃烧。
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漂流……
那样,一直到死,我都不会瞑目。
我的命运之星,眷顾了我吧。
有一次天帝举行盛大的谒见仪式,姐姐也被叫去了。我和一群侍女在外面,百无聊赖地等待着。
那些女人们窃窃地议论什么,不时还低低地笑出声来。我懒得插嘴,不过听听也无妨。
她们似乎是在说那位斗神阿修罗王……啊,他的确是很英俊,一身王者的雍容气度,对别人也很温和有礼,可我觉得他总是心不在焉。他金色的眼睛很漂亮,但不自觉地,时不时会流露出一种忧郁的神情……
我想,谁要是爱上他,肯定不会幸福。
正胡思乱想着,谒见厅的门开了,看来是结束了。黑压压的人像潮水般涌出来,把本来很宽敞的走廊挤得水泄不通。
人渐渐散了。而姐姐等到人快走光了的时候才出来——毕竟,她那孱弱的身子可挤不过那些五大三粗的武将。
我扶着她慢慢地走着,忽然,听见转角处有人在说话:“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拿到手!请你记住哦,阿修罗王!”
是谁?竟然敢用这种口气和守护神说话?
不过那低沉的声音很好听哦……还带着仿如泰山压顶般的气势……
于是我就回头看了——可是只看到一个魁伟的银白色身形大步流星地远去。
那是谁?那是谁?
我想我找到了,我希望与之一生同行的人。
想看见他,想了解他——可惜很难。
我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以至于常常忘了吃饭。
想问姐姐,却不好意思开口。
姐姐的笑容里带着明了的意味,在闲谈中很自然地告诉了我:“他是个新晋升的武将,叫帝释天——他的能力很强哦。”我唯唯地应着,因被姐姐看穿了心理而红透了面颊。
帝释天……他和我一样的苍银色眼眸里燃烧着不甘居于人下的火焰。我还清清楚楚地记着,他对阿修罗王说过,“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拿到手!”
我想帮助他啊……我想和他在一起!!
多少次我长时间地等在他来时必经的廊上,但最后只等到深夜善见城宵禁的钟声。
偶尔看见他来一次,他身边还总是有人。
啊,你可曾注意到,有个不起眼的侍女,总是远远地、默默地,凝视着你?
难得地碰到他,却是在少有人到的莲池旁。
日轮已在向西方沉降了,满天绚烂的橙红色晚霞,池水金波荡漾……
而他,就那样痴痴地看着池中盛放的莲花,手臂撑在艾叶青的汉白玉栏杆上,长长的银发凌乱地垂下来。
他的侧脸,本是那样刚硬的,此刻,竟少有地带了一抹柔情……
这个人,喜欢莲花吗……
绝不能,浪费!!
给自己打着气,我走了过去:“请问……您是,帝释天大人吧?”
还是有点紧张……或者说,激动。我都有点口齿不清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好像有点诧异,微微地点了下头,就又专注地看荷花去了。
鼓足勇气,我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全都倒出来:“帝释天大人,我非常仰慕您……请让我跟在您身边、服侍您吧!!”
我的声音似乎很响。他有点不耐烦地站直,好像正在想什么,却被我不识相地打断了。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一声不吭地,转身而去。
剩下我一个人呆立在池边。
手拂过刚才他手掌下的地方……似乎还留着一点温热。
我没有力量……
忘了是怎么走回去的。
沉重的石门,是如此之凉——真不想再碰它一下。微弱的“吱吱嘎嘎”的声音,仿佛在嘲笑我。
看到和平常一样端坐在地上的姐姐,突然之间,有股怒火从心底呼呼地烧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被选为“星见”的不是我?为什么要剥夺我的能力?
我本来,也是能够预知未来的啊!!
可是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
克制着自己,倚在一旁的石柱上,那冰凉却丝毫不能减轻我脸颊的炙烫。心脏像是被什么挤压着,“咚”,“咚”,“咚”……咆哮着,一下比一下清晰地喊出我的渴望:“我想要力量!能够留在他身边的,力量!!”
竭尽全力,深深地把空气吸进胸腔里,再徐徐吐出来——即使如此,也无法平静那一刻不停的颤抖。手,近乎痉挛地抠住了青石间的缝隙。
眼前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似的,纤细苍白的手指一轮轮掐算着,薄唇微微翕动——你又看到了怎样的未来?为什么,只有你能说出那精准的预言?
预言,预言,预言。
几乎就要跑过去扼住她的脖子——姐姐,要是你不存在该多好!!
忽然间感到一阵刺骨的恐惧和无可抵挡的疲惫。
姐姐。
姐姐。
将双手摊平在眼前看。被晒成淡褐色的肌肤,覆了一层硬硬的茧。
很想笑。是啊,常年劳碌的下人的手,要掐断你的呼吸,想来并不困难呢。
一步一步,走到了她面前。姐姐,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吧。
她不作声,好久,慨叹似的轻轻“唉”了一声,几乎无法察觉地,把头偏了一偏。
出口的是总能让我感到惊栗的话:“三天后是天帝的庆生宴——你去吧。”
她做个手势,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跪下来。她的手抚上了我的额,是和大理石一样冰冷光滑的触感:“束缚你的,不只是这个封印……”
突然间她紧紧地抱住了我,一向挂着淡然微笑的脸庞上布满忧伤,两行泪从那总是紧闭的眼帘下涌出来:“般罗若……我可怜的妹妹……”话未完已湮没成了呜咽。
我无言地拥紧了那瘦削的肩。
姐姐,姐姐。
你在为谁而哭?为我吗?还是为你自己?
离开这里也并不是很难。
天帝庆生宴的时候,城里塞满了人。达官贵人们不知人间疾苦地高谈阔论着,侍从奴婢则忙忙碌碌地穿梭于人群里,谁也没有心情去看自己以外的人。
诸多禁令也在这绮丽奢靡的盛会中松懈了许多。
换了平常人的装束,混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我轻易地走出了善见城。
已经是傍晚,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我站在湖岸上,第一次仔仔细细地,长时间地凝视着善见城,把它那巍峨庄严的形象,完完整整地,刻在心底。
这也是最后一次。
我用我的所有未来,赌这万分之一的希望。
就算是盲了目,我还有翅膀。
很少人烟的地方,远处的灯光辗转照过来,已是晕成一片朦胧。低矮的湖岸上铺着整齐的方石板,不曾经过多少人的踩踏,粗糙的表面还没有磨平。
温柔的墨蓝色湖水在面前缓缓地漾啊漾。
跪下来,再把捡来的枯枝拢一拢,然后,点着。
轻微的“噼啪”声里,橙金色的火焰逐渐高起来。
一动不动地,盯着它看。跳着舞的火,伸着细长的舌,魅惑似的,想要舔舐我。
从鬓边垂下来的发丝,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地缩成焦黑的一小团,一缕烧糊了的气味慢慢散在空气里。
抽了一根燃得正旺的柴棒出来,轻挥几下,上面的火苗变成薄薄的一层,浓浓的白烟缠绕着不肯升天,呛得人几乎窒息。
迅速地,把它压在了额上。滋啦滋啦的声音里,额上好像有什么糊状的东西直往下淌……手机械地翻动了一下,费力睁大双眼,看着那焦糊的沉黑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已经痛到无法呼吸。
所有的形容都是多余。
醒过来的时候在下雨,而我全身已经湿透。
颤抖着抚上脸颊,触到的是满手的凹凸不平。禁不住,还是流了泪。和倾盆而下的雨丝混在一起,分不清。
蝴蝶,蝴蝶。暴雨之下,你还能不能飞?
面前积了浅浅的水泊,雨点不停地砸,它也就不停地晃。渐渐扩展来的水面,受了惊似的,颤,颤,颤。
咦——我能看见它?
激动得几乎忘了自己还跪在泥泞中。爬前几步,把手平放在水上……眼前渐渐地亮起来,一抹柔和的银光驱赶走了那混沌的黑……
水镜,我的水镜,终于,还是回来了。
里面显出的,是什么?
我从未见过的人,从未见过的景象。久远的,天界的历史。
本来各辖其地、相安无事的神族,在突然爆发的争夺战中,依附了自己选择的强者。本来亲如一家的人们,眨眼间成了势不两立的仇敌。
无论多么惨烈的持久战,都终有结束的一天。胜,或败。
我的祖先,因陀罗族,在天帝祖先和阿修罗族的合力夹攻下,几被斩草除根。
被当成战利品、禁锢在山谷里的一部分女性,以及一支逃进西方雨林中的族人,现在,剩下的还有几个人?
我知道了“星见”是怎么来的——几乎所有的星见都或多或少地有因陀罗族的血统。
我知道了族里的人为什么排斥我和姐姐——对天帝恨之入骨的可怜女性,又怎么会对这种佑其治世的职责有好感!
繁华、宁静,祥和、安定……那是不属于我们的幸福……
我们是,不允许展翅高飞的,蝴蝶。
只有一点可值得宽慰:帝释天,他竟也是因陀罗族的后裔。
被迫分离、从不曾见过面的一支族人,在那魔族横行的雨林里,竟然还顽强地活着。
姐姐,你也知道吧?所以你才会任我离开?
无数岁月,浓缩在我的水镜中。
过于多又过于繁杂的历史,我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待。
于是我把它们扔到一边——太沉太沉的过去,我的肩膀无法承担。
那些,都与我无关吧。
唯一想要知道的,是将来。帝释天的,将来。
这个雷厉风行的男人,在不久以后,会成为整个天界的霸主。但那并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事情——我想,我终于能帮上他的忙了吧?
我要协助他坐上天帝之位——并不是为了一雪千万年来被压迫、被凌辱的仇恨,也不是为了重振因陀罗一族的声威——只是因为,我爱他。
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
循着水镜的指引,跌跌撞撞地,我找到了他的住处。
石门紧闭着,没有灯光。他不在家吗?突然觉得冷得无以复加——我拼命地在门上敲啊敲,却怎么都听不到脚步声。
好冷,好冷啊。我倚着门框,软软地,滑了下去。
再一次清醒过来,我还是躺在原来的地方,只不过身上盖了一袭宽大的衣服。
冷峻的声音在说:“你醒了?醒了就赶快离开吧。”
是谁——是谁?是他吗?啊啊啊啊!!我看不见了,我再也看不见那令我日夜思慕的面容了!而我原先俏丽的容颜,也已经变得丑陋不堪……此刻,我只想昏天黑地地,哭个痛快……
可那样他也许会不耐烦地一把将我扔得远远的。
冰山一样冷酷的人啊,难道你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温柔吗?
竭力摆出庄重的神态,浅浅笑起来:“是帝释天大人吧,我叫般罗若,是星见·九曜的妹妹……”
略停了一下,感觉到他正在听——呵呵,姐姐,你的名字还真是响亮啊。“我可以用‘水镜’看透未来,请您允许我留下来服侍您。”
他不说话,似乎正在审视我,感兴趣却又将信将疑的样子。我笑:“请您给我一碗水好吗?”
水里映出的又是一个盛大的仪式:不日后,他将被封为武神将。
他似乎被打动了:“好吧,你可以留下来——我的军队很需要你的能力。我去给你找一个住的地方。”
咦?!不要啊!!我喊出来:“请让我陪伴在您身边!!”他转头,声音重又变得冷硬:“你只能当我的下属——我已经有心爱的人了。”
什么?
明知道不该问,但不听控制地,嘶哑的声音自己冒出来:“是谁?是谁啊?”
他已经走远了。隐隐地,有个名字传过来:“阿修罗王。”
颓然地坐倒。眼睛涩涩干干的,火烧一般痛起来。
连眼泪,都已经被灼干了。
为什么你会爱上那个人?他本应是你的仇人、你的劲敌啊!!
原来,到最后,我还是一只孤零零的蝴蝶。
后来我成了他的得力助手——部下,只是部下。
我没有告诉他我们是一族的人,那些远古的仇恨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在意的,只有一个人。
我看着他炽烈的爱情成真,又覆灭。
权势是他根本不屑一顾的东西,但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轻轻地就被掩在了“胜利”的表象后。
一丝痕迹都不留。
知道他的心情的,世上唯有三人:阿修罗王,姐姐,还有我。而阿修罗王在城破之日就与他完完全全地合为了一体。
帝释天,吃掉了自己的爱人。
“阿修罗”几个字,从此成为禁忌。
几乎是波澜不惊地过了三百年。
所有的人,在提到他时都会惧怕得发抖——他们在暗暗地诅咒:像恶鬼一样恐怖的帝释天!
他一点也不在乎。既然手上已经沾了那么多人的血,再加一滴,又有什么大不了。
在他身旁特意为我留了一个位置,他时常会和四天王来看看水镜里显出的各地的状况——事实上那些对他根本没有用。
我知道,他在等着预言的实现。
停滞不前的命运之轮,在姐姐逃走的那一刻开始了急速的运转。
只是为了对阿修罗王的一个承诺,把那个曾念了无数遍的“预言”告诉将救出小阿修罗的夜叉王——姐姐她,在黑暗冰冷的水牢里苦苦捱了三百年。
我从没有去看过她,但她的影子几乎日日出现在我面前;时不时地,我觉得自己也正在冷得澈骨的水中一点点沉下去。
沉沦的,是我的心。
姐姐临死前的情景,一丝不漏地,呈现在我的水镜里。
毗沙门天用锡杖穿透她心脏的时候,突如其来地,我的胸口也像是被狠狠扎了一刀,痛得喘不上气来。不由得,泪流满面。挣扎着再去看,姐姐的血正顺着墙壁瀑布般流下来……我的水面也被染成了满目的猩红。
姐姐的面容很安详。
这是你选择的命运吗?要不是为了那个嘱托,你在三百年前就已随阿修罗王而去了吧!
守着痛苦的记忆、生不如死的人,这里还有一个啊。
哈哈哈哈,倒底是为什么?阿修罗王,就是死了,你也要牢牢地牵着他们的心吗?
我,恨,你。
看着“六星”渐渐聚合,帝释天似乎很兴奋。甚至,他竟然在想象着自己被杀死的样子——被寂寞所煎熬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吗?
不——姐姐,我绝不会让你的预言成真的,我要用我的手,斩断命运的丝线——就是违背天条,我也要保护他!!
他瞅着我,像是在听一个荒诞的笑话。
明知道,“星见”的预言是约定好的、绝对的明天。
明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
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
只一刀。
破坏神的剑劈下,他的身体碎成片片。这是他盼了无数日夜的,结局。
虽然在最后一刻,星宿脱了轨——但那还有什么意义?
我爱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也该走了吧——到另一个世界,继续追寻着他的身影。
即使我的双翼很薄,但我会一直飞。
增长天一手夺去了我的刀。你不想再看见有人死?可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活在没有了所爱之人的世界上,是一件最痛苦的事?
然而我还是在他们的哀求下,活下来了。甚至活得比他们中的任何人都要久。
天界的时间,重新开始计数。
又像是回到了创世之初的样子——没有唯一的统治者,没有繁杂的束缚人的条令。
很祥和啊。
他们,都已经离我而去了。
天王终生未娶,而增长天的儿子,也和他当年一样大了。
只剩我,留在这里,整日对着一泓清波,颤颤悠悠。有什么用?能够预知未来,带给自己的,只有困扰吧。也许,像平常人那样懵懂而乐天地活着,才是幸福吧。
也许很多年后,又会爆发战争——但那已是在我能预知的范围之外。
我累了。
连一眼也不想再看。
倾万世烟云,聚一捧碎心。
如荆棘般尖锐而苦涩的往事,一点一点,捡拢来。
划破的手指很痛。
从指尖慢慢延伸到心脏,森森的,仿佛连灵魂都被刺得流血。
但我仍是宁愿在这纷纷扰扰中流连。
忘返。
钉死在岁月这张幕布上的蝴蝶,满覆灰尘的,标本。
僵硬干瘪的身躯里,贮藏的是在田野间翩飞的记忆。
找到了么?找到了么?
笑声,吹散在风里。
不成双的蝶,也有梦。
我不愿再醒来。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