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的故事（3）

onlynintendo

  午后，新雨。
  一辆蓝色的捷达车颠簸中驶过，浑浊的积水被瞬间溅起。
  车中气氛凝重，里面的一男一女都没有说话。
  他只顾闷头的开车，目光所向是前方延伸至天际的长路。他心里明白，一场争吵肯定在所难免，现在只是风暴前夕的平静。
  那一排排站立的树在飞速中后退，她呆呆的望着窗外，只是没有任何风景能锁住目光的空洞。

  “这叫什么路啊……”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喂，你开慢点。”
  他好像没听见一般：“这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吗，还能早点回去。”
  她用鼻子冷哼一声：“怪谁啊，我说我不来的，你不是偏不让吗。早跟就说好了，你们家的事情我就不想掺和。你瞧瞧，在农村呆这两天，我身上被蚊子叮了多少个包。”
  女人的抱怨一旦开始，一时间便难以停下来。她身边的男人又气又笑，此时不愿理她。老实说，他也快三年没回老家了，在城里住惯之后才发现乡下的条件是如此艰苦。即便如此，他却不想原谅妻子，因为她这几天的态度实在让人恼火。


  “再跟你说一遍，这是最后一次我跟你回老家，下次无论多大的事，你都自己去办，别把我拐进去。”
  他一皱眉：“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什么你家我家的——你这人怎么一点亲情都不讲？”
  “得了吧，我可没你那么多热心。”她冷笑：“就为给你姑姑过回六十六，咱俩就大老远的跑回来献殷勤——可人家领情吗？早跟你说了，把钱一给比什么都实在，你那些亲戚啊，我早就看透了。”
  “怎么这么多废话！”他有些火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我一直没说什么，别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瞧瞧你这两天的态度，在我家人面前把脸拉得那么长，想给谁看啊！那些都是长辈，也不怕大伙在背后笑话你……”
  “笑啊，让他们去笑啊！”女人同样不甘示弱：“也不知道到底谁更厚脸皮，你那表姐看我擦护肤霜就非要往脸上抹，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啥模样。还有你那二婶吧，都多大岁数了，没羞没臊的还试我的连衣裙呢，你看，整个都让她给撑坏了。难道这些都是我给你丢人了？”
  他一时间语塞，低头不语。
  她乘胜追击：“结婚前我妈就跟我说，农村的说道太多，因为这个早晚得过苦日子——可我那时候怎么就这么傻，偏偏要嫁给你呢。”
  “嫁给我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后悔？”他再也忍不住了，妻子已经不下十次的这样抱怨过，每一次都像在他心头捅上一刀。
  “要非想知道——对，就是这么回事，你满意了吧。”她说的也是气话，就索性胡闹到底：“你自个儿说说，结婚这么多年，我跟你享着一天清福了吗？有本事的男人谁不是把老婆疼着爱着，可我呢，每天照常上班下班，回来还得忙活家务，就是个带着工资本的保姆。我问你，当初买房子时候你家里出过多少钱，还不是我爸妈给拿钱当首付，现在可好，咱俩的工资月月都还银行了。就连这辆车，还是我哥卖个咱们的，才两万块钱，说白了，是可怜自己这个妹妹。要是没有我们家，单靠你西北风都喝不着。”

  她的话絮絮叨叨，抱怨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男的已经不再说话，点了支烟，重重的吐出一团烟雾。
  “把烟捻了！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要抽烟别让我闻着。”
  他赌气把烟蒂丢出窗子，脸色更加难看。
  “窗户关上，怪冷的。”她说。
  他故意气她：“你不是要新鲜空气吗，给你，都给你。”
  “你今天是不是诚心想吵架？”
  “对，没错。”他把心一横，既然两人心中都憋足了气，就一齐发泄了出来吧。“我就想问你，今天临走的时候我妈要跟你说话，为什么你板个脸装得听不见，你知道你这么做老太太多伤心。”
  她伤不伤心那我可管不着。“她想说什么我都知道——还不是说女人在家要勤快，要知道疼丈夫，照顾好她这个宝贝儿子。”
  “那是我妈，也是你妈！”
  “未必吧，我妈可不会这么对我。”
  “说话得讲良心，我妈把你怎么着了，你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她说道这里感到一阵委屈，险些落下泪来： “还用我说吗，她在背后说什么我都听见了。咱俩结婚五年一直没孩子，你妈就怪我不中用，没法给你们老赵家延续香火——她也不想想，这毛病兴许还出在她儿子身上呢。我早看出来了，她眼里我就是个生孩子的机器，根本就没把我当个人看……还说什么‘光占窝，不下蛋’，这叫人话吗！”


  他猛踩一脚刹车，车子停在路边。
  男人“篷”的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腕，怒不可遏：“我早告诉你了，她是我妈，从你嘴里不许说出她的不是！”
  她有些害怕了，也情知自己方才的话的确过分，但今天却一定要强硬到底。
  女人把脸一扬：“有本事你就打我，给你打，随便。”
  他踌躇着，慢慢的松开手，又一次扶在方向盘上。
  女人低头望去，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淤青，五指的印痕清晰可见。


  车子继续行驶，她哭了。
  他在后视镜中悄悄的望着她，心中有些不忍，本想道歉却没开口。
  她希望丈夫这个时候能够安慰自己，见他无动于衷，现在越哭越伤心。


  “你觉得我们在一起还有意义吗？”她突然问。
  “你什么意思？”男人眉心动了动。
  “我们……离婚吧。”
  十五秒，车内一片沉默。
  “好吧，随便。”他说。
  这一次她真的痛不欲生，泪如雨下。
“早看出你没良心。结婚前我妈都就跟我说，咱俩的日子过不长的……我怎么会错看上了你。”
  “娶你我也后悔了。”
  “明天就去法院办手续，再也不想跟你过了。”
  “不用明天，你要是心急今天就行，他们可能还没下班呢。”
  “对，快点回去，越快越好。”


  两人把话说到了绝处，已经再也没有丝毫挽回的余地了，悲气中情绪都有些恍惚——也正因如此，谁也没有注意到前方的危险！。
  一辆东风卡车已经完全失控了，即便车上的人拼命踩着刹车，却依旧不能阻止它的行驶。那个司机早已看到了路对面的这辆捷达，他按着喇叭，扯破了嗓子呼叫，就在引起这两人注意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女人眼见着对面的卡车像凶猛的野兽般迎头撞来，正朝着她的方向。她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惊呼，闭紧了双眼。
  而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她身边的男人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扭转过方向盘，车子在原地转了45度的斜角，靠近驾驶席的位置与卡车实实在在的装在了一起……


  两个多月后，她在家人陪同下出院了。汽车里的安全气囊救了她一命，只是因为没有扣安全带，整个人被重重的弓单到座椅上，颈椎骨折。
  而在这场事故中，他却未能幸免。汽车的左侧被撞得安全变形了，他的身体在车厢中被挤得血肉模糊。五根肋骨折断，其中一根刺进了心脏，救护车赶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咽气了。

  她终日以泪洗面，虽然回忆不起车祸那一瞬间的情景，但她知道如果他多一秒钟的迟疑，现在死去的人本该是自己了。之前她恨他，因为这个男人的出身，因为他没能给她所渴望的生活——而此时此刻，这样的恨意却更加强烈，恨他为什么没有把她永远的带在身边，哪怕两个人一同死去。

  八个月后，她生下了他的遗腹子，一个男孩。




[ 本帖最后由 onlynintendo 于 2008-4-1 10:21 编辑 ]

onlynintendo

真人真事
一个邻居的故事

[ 本帖最后由 onlynintendo 于 2008-4-1 02:15 编辑 ]

kensonyy

终于有3了
谢谢LZ

onlynintendo

原帖由 kensonyy 于 2008-4-1 10:06 发表
终于有3了
谢谢LZ

谢谢捧场
有空我会多写点
继续努力 继续进步
嘿嘿

奥特之父

x离婚用不着去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