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沧海啸>第 二 章 脱出

风的使者

新登场人物：珊瑚


　　游六在笑。
　　那是无声的笑。
　　如果他笑出了一点点声音，那他现在很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但有一点是无可否认
的，那一点就是，他的确在笑。因为他在拭擦脸上的汗水时，脸上没有汗。
　　他脸上还带着金三的人皮面具。
　　所以，他现在还是金三。
　　既然他还是金三，3g3d的金衣守护四卫之一，为什么不能大摇大摆的从那条灯光普照的
大路上走出去？所以，他就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就在他刚走了第三步的同时，从暗角处闪
出两个黑衣人来，并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游六看过这几个手势，在他刚刚进来的第一天，
他就看过别人互相打着这几个奇怪的手势。他当然知道黑舞大人身上的金子不是好赚的，他
也非常非常的清楚，在完成某项“任务”之后他的下场。
   岂止是“不好赚”而已？简直是不好赚得要命！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新慧楼。
　　新慧楼是江湖上最容易使人消失的地方。
   不要说普通捕快，即使是包青天，也不敢管新慧楼的闲事。
　　游六不是傻子。
　　他还在在娘怀里吃奶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别人给你奶喝只不过是要把你养肥，然后吃你
的肉。
　　所以他来到新慧楼的第一件事，就是搞清楚新慧楼的各种各样的手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黑舞给他的十两金子当然也全部在他学到手势的同时“消失”了)。他甚至还在新慧楼的某
个大树桩下埋了几只烧鸡，一打金疮Yao，当然现在他用不到这些。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懂得了
怎样避开危险，怎样救自己，怎样见风使陀，怎样在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人手中讨一口饭
吃。
　　所以，他到目前为止还活的好好的。
   所以，在黑衣人刚刚打完手势的同时，他的手也开始飞快的“动”起来。
　　在他打手势的同时，他手上的汗水已经可以咸死一个人。任何一个细微的错误都可能致
命，幸好他的记忆力还没又那么差。
　　手上的动作精确，熟练。两名黑衣人互看一眼，迅速如风一般的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游六又打了一个冷颤，他知道他已经在地狱里来回走了一趟。新慧楼的大道是崎岖的，
暗夜里不知隐藏了多少杀机，而游六脚下的那条道好像无穷无尽似的，像一条卧龙般盘旋而
下，一直伸向黑暗的深处。但无论这条大道有多危险，有多长，他都得走下去。游六不知走
了多少时候，也不知机械般的重复着那几个手势多岁次，黑衣人出现了一批又一批，退去了
一批又一批，直到他出了新慧楼的绝对“势力范围”，看到了那两个可怕的红衣人为止。
　　两个红衣人身上都是血一般的红，眼睛也是血一般的深，弯弯的刀在月光下发亮，亮得
就如他们血一般深红的瞳孔。
   沉默。
   死寂。
   游六的心已经提到了嗓门眼，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个红衣人要什么；但，他直觉感觉到
任何手势都不会有帮助，胡乱笔划说不定会要了他的老命！
   终於--------
　　左边那个红衣人说话了：“你的---腰牌？”
　　杨六的思想已经停顿。
   地上已经可以听见一根细针落地的声音。
　　腰牌？
　　对，腰牌！出入新慧楼最重要的东西，紫玉牌！
　　那块铜做的小玩艺现在对游六来说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东西！没有了那玩艺，就根本出不
了新慧楼，而以游六而言，要搞到一面出新慧楼的腰牌不异于痴人说梦。
   只有最高等级的杀手才配拥有一块私人的腰牌；当然真的金衣级守卫绝对有一块腰牌，
但是------黑舞怎么会犯这种基本的错误，给游六一块能够逃出升天的紫玉牌？
　　所以游六只好答道：“我没有带在身上。”
　　“没有？”左面的红衣人眉头一皱：“没有腰牌你又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不知道新慧
楼的规矩？”
　　游六咬了咬牙：“我是金三，楼主委派我出来执行一项极其秘密的任务，我马上就得走
。”
　　“你在开什么玩笑？”左面那个红衣人冷冷的道：“没有腰牌，除非是楼主亲临，不然
谁也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右面那个补充：“能从这里走出去的人，从来就只有尸体而已。”
   左面那个接道：“我知道你是金三，也知道你在楼主心中的地位，相信你不会犯下强行
突破这种愚蠢而又低级的错误！”
　　游六现在已经浑身都是汗水。他能回去吗？不，不能，绝对不能。回去的下场就只有死
，金大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黑舞“大概”已经不需要他，他回去的唯一下场就是被人灭口
。可是现在他该怎么办？强行突破这两个红衣人？以他现在的武功来看，这两个红衣人用一
根手指就可以让杨六从这世界上消失一百次。他现在已经走上了绝路。
   现在的游六，就像一块木头一样，僵在那里。
   看到游六没有离开的意思，两个红衣人那血红的眼睛也睁得越来越大，红得发紫，红得
可怖！
   血红的刀在漆黑的暗夜里发出令人毛竖悚然的妖光，那是在妖刀要饮血之前所发出的光
芒！
   霎时------
　　一个比红衣人更冷的声音传了过来：“腰牌---在这里！”
   从黑暗的角落里闪出了金四，对游六来说不亚于救命菩萨的金四：“老三忘了拿腰牌了
，楼主特命我补送过来，”金四从怀里出一块墨紫的玉牌，递给了左面那个红衣人，眼睛死
死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我现在就要和金三去执行一项楼主特别吩咐的秘密任务，你
们绝对不可以对任何人说我们来过，”他顿了一顿，指着右面那个红衣人：“你现在----马
上给我们备马。”
   看到腰牌，红衣人身上那可怕的杀气迅速消失，“是，”随着话音的结束，他们已经消
失在茫茫的黑夜里。
　　很快，两匹北方黑色高头健马马上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于是，游六和金四就这样骑着
黑马驰出了那如龙潭虎穴一般可怕的新慧楼。
   游六满身早已湿透，暗暗发誓今生今世永远也不会再踏进这可怕的“鬼域”一步。
   但谁又会知道以后的故事？
   又有谁会知道，十三年以后的游六会手持“苦笑儿”，背着纤纤那美丽而又冰冷的躯体
只身闯入新慧楼，杀进“归月小楼”的最高层？
   又有谁知道他将来的宿敌是一个在十三岁就创造出不败神话，永远都不会“死亡”的
“神”？
   难道这一切都是“命运”？


　　新慧楼外   三十里。
　　金四和游六还在马上飞驰着。
   现在他们已经离开了新慧楼的“绝对势力范围”。
   经过了那一个月，游六的思想已经开始成熟，脑子里所想到的事情也一天比一天多。
   所以，游六在心里迅速下了一个决定：
   分开走。
　　游六一勒马，对前面的金四抱拳道：“大恩不言谢，天已发亮，我看我们还是分头
走更容易脱身，”他看看渐渐升起的太阳：“我们最好马上弃马，然后一刀了结了它，把马
肉带在身上去山上躲一阵子，3g3d的死，很可能已经惊动了新慧楼的人。”
   他补充：“当他们得知这件事以后，第一批要查的人就是我们。”
　　金四看着马上目光炯炯的游六，点了点头道：“好主意。”又问道：“你看上去不会武
功？”
　　游六笑了，笑得就像一个山里纯朴的孩子：“不会，一点也不会，连最基本的太祖长拳
都不会。”
　　金四奇怪的看着游六，半响方接道：“那你是怎么从那鬼地方下来的？”
   “我有我的方法。”游六笑道。
   突然，金四发现游六的眼睛好亮，亮得刺眼。这岂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眼睛？！
   金四沉默。
   莫非，金四在哪里看到过这种闪亮的眼睛？
   殊不知，他已经在心中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良久，他又问道：“你的江湖阅历和你的武功很不批配，要不要我传你几招？”
　　游六笑道：“你已经救了我，救人救到底，再传我几招又有何不可？”
　　金四点点头，从怀里递出一本书：“这本书里记载了人体的穴位图，还有几招拳法和打
暗器的手法，只要你学会了里面的内容，就不难成为江湖上的三流高手。”
　　三流高手？
　　游六哑然失笑。接过那本书一看，果然是穴位图和几招平平常常的“黑虎掏心”“螳螂
剪腿”之类的江湖寻常武师都会的寻常招式。
   “这本书真的有用？”
   “有大用，将来可能会救你的命。”
   “既然有大用，那你为什么给我？”
   “因为我不能保留它，只要我还留着它，难免哪一天不会被我的敌人得去。”
   “那你为什么给我？”
   “你既然不会武功都几乎能出楼，我想你可以保住它。”
   “这本书的特别之处在哪里？”
   “这是一个秘密，只要你拥有这一本书，你迟早都会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留着它？为什么要给我？”
   金四的目光变得很模糊：“因为------我是一个“Yao人”，一个已经没有未来的‘人’
。”
   游六没有再问，但是他补充了一句：“黑舞在我们体内所中下的毒--？”
   金四二话没说，突然挥刀在手臂上砍上一下！
   他所流出来的血，竟然是绿色的！
   墨绿，而又带着Yao味的血！
   空气中霎时弥漫着腐臭的Yao味，金四从怀里摸出个小空瓶，干净利索的盛满了墨血，交
给游六，：“喝上几滴，你身上所中的毒就会解除。”
   既然一个人身上的血都是绿色的，那么这个“人”跟其它的普通人一定有很多“不同”
之处。当然，这种“不同”绝非什么好事，说不定，这种“不同”早就已经在默默的侵蚀一
个人的生命。
   “Yao人”的含义，已经开始逐渐的明朗。
   游六没有再说话。
   他已经开始了解“金四”身上所背负的“命运”。
   一个可怕的，无锁可解的命运！
   两个人，已无话。
   “告诉我，是谁使你变成这样的？”
   “一个叫绝心的男人。”
   这是“金四”对游六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金四的眼睛里，已经出现了泪花。
   那闪闪发光的东西岂非是在诉说一个人对生命的无奈？
   游六已经深深的感受到了“金四”灵魂深处的悲哀。
   两个男人互望一眼，游六再一抱拳。
   “请保重！”

   分道遮扬。

　　游六并没有问金四的名字，当然也不会问他来新慧楼的目的，他对金四了解的并不多，
他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不过金四也没有问杨六的姓名来历，这些，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
。
　　其实，游六心里还有一大堆的疑问。金四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救游六？3g3d到底
是怎么死的？金四给他这本聊胜于无的书到底有什么用意？而黑舞大人请他扮做金三的目的
又是什么？一团团的迷有如锁链一般一环扣一环，层层的迷雾好像浓浓的献血一般化解不开
来……
　　游六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想这些。如果他不快点处里掉他屁股下的这匹马，如果他不快点
挖个地洞躲起来，他以前所做的这些努力就会完全白费，他也不再会是一个“老江湖”。一
个死人只能变成死江湖而已，称不上什么老。
　　但他也知道新慧楼的三十六守护天尊，三十六勾魂使者都有一种能够很轻易的把人从一
座荒无人烟的大山上找到的本事。他能够躲到深山里去吗？他不能。躲到山里只是去自杀，
他只有往人群里躲。当然也许可能会伤及无辜，但他也管不了这些。“那些人死就死吧，只
能怪你命不好。”他匆匆的想。事实上他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他并不是英雄，他要命，
他不要像那些无聊的“大侠”一般一对一“堂堂正正”的和敌人拼老命，那样做只是去送死
而已。
   他师父曾经在喝酒时说了这么一句话：“世界上没有任何堂堂正正的决斗，两个人决斗
，武功的高低方面肯定不同，这已经不能算是堂堂正正。兵不厌诈，如果每个人都想堂堂正
正，不如一起跳悬崖，一起抹脖子上吊。”
　　游六一直把这句话当作人生的真理。他也记住了师父说过的：“天生我才必有用。”一
个月前，他还是个街头乞讨，胸无大志的小叫化。现在，经过黑舞大人一个月以来对他“站
功”的训练，经过亲眼目睹新慧楼那宏大的气势，威武的建筑，如山的高手，经过“金四”
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给他以血相换，肝胆相照的行动，他的性情已经开始变化。
　　经过和3g3d一个晚上默默的相处，他已经开始神往新慧楼楼主的生活方式。
　　游六的眼睛已经开始闪现出精光。
　　“迟早有一天，我要让武林中的人都----知道----我的-----存在！”


　　赵钉子已经快要想破了脑袋。
　　金衣四卫已经全部失了踪。同时很多人都在昨夜看到金三和金四要了两匹黑马从新慧楼
里驰了出去。
　　新慧楼的大事现在几乎全落在了他和大总管身上，追查凶手的担子当然也落在了他们身
上。
　　黑舞大人的脑袋也快要想破。
　　他本来只是想暂时软禁3g3d，虽然砍下3g3d的脑袋对他来说是迟早的事，但现在竟然有
人在他还来不及部署之前就提前“动手”？！当然他心里还是很感激那个砍下3g3d脑袋的人
的，虽然黑舞大人已经激动得想要跳起来，在他屋后的梦花园里跳几个舞，并且跑过去抱住
那个杀手，好好的亲上两口，但是他却不能从表面上显现出来，至少现在不能。
   因为赵钉子就在他身旁。
   如幽灵一样宁静，腰杆永远像钉子一样笔直的赵钉子---卡南。
   卡南冷冷的看着黑舞。
   黑舞冷冷的看着卡南。
   卡南的眼神似乎在说：“是不是------“你”----“干”----“的”？”
   黑舞的眼神似乎在说：“有种你现在就-----出手！”
   卡南的瞳孔越睁越大，黑舞的眼睛越眯越细。
   卡南的双手已经深深的埋进了袖子里，黑舞的手在靠椅上反射性的潺动着。
   屋里的空气已经变得死一般沉闷，沉闷得可怕，沉闷得令人做呕！
   卡南身上的战意，此时已经提高到了他有生以来的最高点！而黑舞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
股怨天恨地之气，也已经达到了他三十年以来的临界点！！
   突然------
   一个黑衣人迅速的跑进，对着卡南一抱拳：“报告大人，楼主的头... ...已经找
到了。”
   “在----哪----里----？”卡南的瞳孔猛的一收缩。
   “在... ..在天英酒楼的楼顶。”
   卡南沉默。
   良久，他才回答道：“好，我这就去看看。”
   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刹那，他顿了一顿：“黑舞，这间屋子对我们来说----岂非太小？！”
   
   卡南已走。
   黑舞的背上已经出现了---汗水。
   当黑舞发现这一点时，连他自己也有点吃惊。
   “我一直都太低估赵钉子这个人了。”他默默的道。
   卡南刚刚所给予黑舞的“存在感”，“恐怖感”和“压迫感”已经超过了黑舞精神上的
承受极限！
   这点是黑舞以前所绝对没有料到的。
   3g3d的死，就像一个导火线，终於触发了新慧楼内部两大派系的斗争！
   黑舞虽然急，急着要3g3d早早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但是！！他想不到竟然有人比他更急
，急着要3g3d的老命！！！
　　他心里其实也很纳闷。
　　3g3d死时为什么在笑？
　　而且是如向情人示爱一般温柔的笑？
　　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担心这些。如果不快点把游六的头砍下来，他可能会在外面到处乱
说。他的秘密和计划就有可能泄漏。
　　现在他不得不考虑他心里早已拟定好的“夺楼大计”的提早实行。
　　所以当他听完了汇报，他的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给我查！！”

   黑舞并不怕卡南，但是却不想这么早就和卡南发生冲突。
   因为，他还要对付“珊瑚”。
   “珊瑚”？
   对，就是珊瑚。
   珊瑚就是3g3d的义子，一个这一辈子还没有出过一次手的年轻人。
   3g3d唯一的一个义子，一个极其可怕的年轻人。
   一个现在还没有任何名气，江湖上还没有任何人知道，默默无闻的年轻人。
   一只雌伏于乱世，可怕而安静的幼狼。
   如果狼不在它还是幼崽时就除去... ...等它长大了，即使是想除------也除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