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速沉系列~玻璃的记忆

whiteemperor

玻璃的记忆
        我的身躯，不再方正完整，而是与我上面的兄弟一样破碎成了一片片的。小部分还留在窗框里，大部分已散落在离框十几米的草丛中。或许我会就这样在草丛中沉沉睡去，或许我会就这样在草丛中归无被发掘前的状态。我回想我并不能算长的这一辈子，仿佛又在繁杂的玻璃厂被压成形，仿佛又挤上了晃晃荡荡的卡车，仿佛又被安在了明亮教室的窗框里。
        我继续回想着我在窗框里的每一个日日夜夜。我渴望回到窗框里。但我知道：这个梦想跟我的身躯一样，是破碎的。
        在我做窗玻璃的最后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是我印象最深刻的。那天打了放学铃后，有两只蝴蝶赖在教室里不走----不会吧，作为生物连我这样的观察力和智慧都没有吗？----于是，当天的值日生朱兰便把我所在的窗框打开，想引它们出去。引了好一会儿工夫，那两只蝴蝶愣是领会不了意思，要么一只在里面一只在外面，要么刚飞出去又飞进来了。僵持了一段时间后，朱兰没时间跟它们磨了，于是就把我所在的窗框用风钩起，径直走了。世事就这么奇怪，朱兰脚怕还没出校门，那两只蝴蝶就一起朝我飞来，在我身躯上碰了几下，然后一起飞走了。
        当晚，秋风大作。开始还好，到后来风越来越大，有风钩也顶不上什么事了。我的身躯感受到一阵阵冲击，我照听过的力学知识判断，我快不行了。我并不是怕粉碎，而是想多看这教室一眼呐。
        我坚持了一个多小时后，与上面的兄弟一起做了平抛运动。而我当时，并没有哀叹自己的境遇，而是挂念那两只飞去的蝴蝶。不知它们在这大风中是否安然无恙？如果不能使它们活得长久些，我的损失、毁灭又有什么意义？
        真的，躺在草丛里两天多了，我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不记得哪个名人说的来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也不记得哪个名人说的来着：“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用处的死。”也不记得是……打住，我看见它们了，它们在野菊间飞翔，在落叶上盘旋，在草丛中漫游。它们离我近了，更近了。降在我身躯的一大块上小憩，触感很不错。于是我也就舒缓了心情，在秋日的午后打盹。